Cinthus

【盾冬】NIGHTMARE(4)

這不是小甜餅

公渡河:

(4)渴望、归乡

前三个梦点我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没有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是一个普通人。他一边享受着性解放带来的好处,一边跟喜欢的人做爱。)


  史蒂夫开着他的福特汽车从加利福尼亚出发,车上放着他喜欢的四十年代老歌《(Get your kicks on) Route 66》,Nat King Cole的声音可能会让搭他顺风车又觊觎他肌肉的一部分人变老实。他不在乎。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喜欢披头士,喜欢叛逆,喜欢一边高喊着性与和平,一边吸食他们也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史蒂夫载过几个这样的人,他们打扮得像波西米亚人,自认为是哲学家或救世主,吸嗨了会躺进他的后备箱。史蒂夫明显不是他们的同伴,所以当他们遇见另一批同类,史蒂夫就被“残忍地”抛下了。


  史蒂夫觉得这些革命家有趣,他理解他们的焦虑,又不完全认同他们的生活方式。


  也许美国是需要一些改变,战争和敌对都应该停止。但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普通人。


  66号公路,全美最繁华的交通路线,它联通东西,人们亲切地称呼它为母亲之路。史蒂夫唯一要担心的是他可怜的小福特不要被暴躁的卡车司机狠狠地撞翻,毕竟他还没回到家,这辆车花了他一大笔钱。


  等到他开进亚利桑那州,路上虽然很热闹,景色却一下子变得荒芜。他的车被细小的沙砾覆盖,原本鲜艳的颜色变得灰蒙蒙的。史蒂夫有点庆幸自己买的不是敞篷,否则这些车上的尘土现在会塞满他的喉咙。在经过画布沙漠的时候,他特地绕进去,在色彩缤纷的山丘前吃了个汉堡,靠在车门上随便画了张黑白素描,大自然的壮美在苍白的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重新上路,在绵延沙漠中的66号公路上行驶。临近傍晚,天边出现了晚霞,路过的很多旅馆都早早亮起了灯,很多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找一家旅馆休息,史蒂夫继续上路,他要在明天早上离开亚利桑那州,到德克萨斯看日出。


  有一个男人在前方不远处打出搭便车的手势,几辆车无视了他。史蒂夫在经过他的时候停下了车,也许前面几辆车害怕晚上搭上一个可疑的陌生人,但他不介意带着另一个人走夜路。


  “嗨!”史蒂夫还没看清男人的脸,他就自己打开车门坐进来了,他说话带着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口音:“詹姆斯,你可以叫我巴基。”


  “史蒂夫。”他简短地介绍自己,一边开车一边打量男人对他来说似乎困难了点,他不停地转头视线在男人身上和前方的道路之间转换。


  男人有着一头清爽的短发,气质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些醉生梦死的人完全不一样,史蒂夫以为他是现在难得安份的年轻人,他却告诉史蒂夫他这次出远门是为了八月份的音乐节。他的目的地显然和那些人一样,但他看上去是如此的不同,史蒂夫想。


  “所以你要去纽约?”史蒂夫问他。


  “是的,我已经托人买好票了。你要去哪里?史蒂夫。”


  “回家。我想我们一路上都要在一起了。”


  “你家在哪里?”


  “纽约布鲁克林,我们的目的地差不多。”


  “真的吗?”史蒂夫瞟到他激动地几乎从座椅上跳起来,一双眼睛兴奋地看着他:“我太幸运了!你不知道我正为这个发愁呢。”他随即又坐了回去,像是松了一口气:“我在路边站了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我,还好遇到了你。”


  史蒂夫转过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车内一直循环播放那首四十年代的爵士老歌,刚刚聊天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它,现在安静了下来,史蒂夫有点在意巴基会不会厌烦这种音乐。曾经有个人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大放厥词,说爵士乐是过时的音乐,这首歌应该随着它的演唱者进入坟墓。后来他被史蒂夫从车上踹了下来。


  “如果你不喜欢这首歌,你可以让它停下。”他对巴基说。


  “不,这首歌我很喜欢。事实上我从没听过这一版本的,听起来有年头了。”


  “Nat King Cole,四十年代的歌曲,”他用巴基察觉不到的情绪兴奋地说:“人们普遍认为爵士乐已离我们远去,但总有人喜欢那些过时的事物,对吧?”


  听了他的话,巴基笑了:“你是为了这首歌才从66号公路走吗?Nat King Cole唱着向西行进,而我们一路向东,还不会去芝加哥。”


  “不是。”他笑着回答。


  愉快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深夜,他们两个不知疲倦地分享彼此的生活,史蒂夫甚至产生了已经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辈子的错觉。 他从未遇见过与他如此合拍的人,从巴基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来看,想必巴基也是很高兴认识他的。他心情愉悦,不被困意打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巴基笑着说你这些观点像是从别人那拿来的,一点都不像你能从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史蒂夫对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开玩笑似的说到你不知道我把多少个试图利用这些观念跟我研究性爱美学的人扔进了沙漠。他把巴基逗得哈哈大笑。


  后半夜巴基睡着了,歪着脑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透进来的月光铺照在他身上。车内的播放器换了巴基带来的新磁带,《The Sound of Silence》温柔低唱,蓝色福特带着他们穿行在静谧的夜中。


  离开亚利桑那,来到德克萨斯,日出前史蒂夫叫醒了巴基。巴基睡眼朦胧地起来,正好看到太阳从地平线的一端升起。他们并肩坐在车顶上分享食物和水,一边欣赏在西部片出现过的美丽戈壁。离开之前碰上了一伙真正的嬉皮士,他们围坐在地上弹唱Joan Baez的歌曲。有个女孩把耳边的花送了巴基,笑盈盈地在他脸颊留下了一个祝福的吻。


  巴基拿着花高兴地回到车里。“看我收到了什么,”他看着史蒂夫说:“一朵象征爱的花朵。”他把花插在史蒂夫的方向盘上,模仿女孩在史蒂夫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并轻声地说:“予你爱与和平,史蒂夫。”


  他们换了座位,史蒂夫坐在副驾驶座上,巴基往播放器换了一张磁带,还是那首《 Route 66》,不过是另一个版本。The Rolling Stones更年轻,也更流行。史蒂夫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巴基已经把车开过了三分之一个德克萨斯了,照这个速度后天就能到下一个州。史蒂夫突然不希望这么快结束这趟旅程,离音乐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猜不出巴基那么早去纽约干什么。


  “我要在纽约找工作,然后住下来。”


  “你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我现在是一个人。”史蒂夫邀请他。


  “真的?”巴基惊呼,但他又说到:“可我们几乎不认识,你就那么放心我?”


  “会给我花的人不会害我,”史蒂夫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吻我的人更不会。”巴基的脸红了,所有辩解的话在出口的瞬间绊倒在他喉咙 ,以至于他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吻像羽毛一样轻柔而突兀,他害怕史蒂夫因此窥探到他窘迫的私情。


  史蒂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他狼狈地躲开了。


  史蒂夫的心情同样激荡不已,巴基的表现让他仿佛见到了黑暗中的曙光。他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期望巴基的反应,但巴基让他看清了他的心。这个他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带给他的快乐比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多,单是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史蒂夫就不由得欣喜。他忍不住用视线追寻他的身影,不断地叩问自己:“这是什么?”得出来的答案让他害怕又忍不住苦笑。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什么准备都没有。


  但是,假如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假如巴基跟他抱着同样的感情,他也被命运击中,他也在苦恼和挣扎,他也——


  巴基一言不发地抓住方向盘,指骨泛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史蒂夫犹如盲人摸象,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探索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的信息,但他什么也没得到。


  一个急刹车差点让他的鼻子撞上挡风玻璃,巴基打开车门就下去了,史蒂夫看到他走到后面靠着后备箱点了一根烟。他的心情跌入谷底,巴基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所有的妄想破灭,随便一句话他就能从灰烬里捡起自己那颗破碎的心。他什么时候给了巴基伤害他却不自知的权利?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天。


  却好像认识了一辈子。


  戈壁的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呼啸着在巴基周身穿行,他居然开始有了无用的担心,担心连风沙都能伤害到他。“我一定是疯了。”史蒂夫自暴自弃地想。


  巴基在外面多呆一秒,他就越陷入哀伤的泥潭。在他看来,巴基的背影无声地拒绝他,残忍又决绝。“你看,他都不想跟你呆在一个空间。”


  爱令他敏感而脆弱,夺走了他的眼睛和理智,有什么关系,反正他的大脑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强迫自己转过来,坐在座位上,摆出一张不动声色的脸。巴基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示意他换到驾驶座上去。他打开车门,像昨天那样坐进来,看上去心情很好,仿佛刚刚急刹车下车透口气的人不是他,史蒂夫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好,那就当做无事发生。他悲哀地想,一边发动了车辆。


  令人难过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漫开,史蒂夫尝试找个话题,但他想不到现在该说什么,这辆车开向纽约,过不了多久就要驶离66号公路。然后呢?巴基并没有答应他冒昧的邀请。他在离开德克萨斯,也是逐渐迈向与巴基分离的时刻。真希望时光不要太匆匆,史蒂夫不自觉地降低了车速。


  打破这一沉默的是巴基,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史蒂夫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我在想你刚才的话,你真的在邀请我跟你同住吗?不是在开玩笑?”


  “大概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好人……呃,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也不是个坏家伙。”史蒂夫显得有点急切的说:“我在纽约有份工作……我有一间公寓……我还是个画家,你看到我的画了吗?就在后座上……公寓不算大,但是通风良好,还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公寓是我自己的,你不需要交房租……不,我的意思是,公寓是我的,没有烦人的房东太太,你什么时候交租都没问题……我在说什么?”


  史蒂夫对自己颠三倒四的语言能力感到挫败,他不确定巴基能否听懂他真正的意思,于是他慎重的,明明白白地告诉巴基:“我没有在开玩笑,你可以住进我的公寓。也许你觉得我们才见面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并不值得信任。但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你开朗爱笑,我说的每一句玩笑话你都能笑得出来,要知道我的朋友都恨死我这张嘴了,他们宁愿自己是个聋子也不要听我的冷笑话。有人在这辆车上告诉我,东方有种哲学理论叫做宿命论,大概意思是说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这其实跟我要说的话没关系……也有一点牵强附会的关系,但那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天呐,我要说什么?”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出来。


  “我是个好人。”他说道。


  巴基没有爆发史蒂夫想象中自上车以来的最大笑声,他沉默了,史蒂夫没有勇气看他,他害怕对上一双冰冷或嘲讽的眼神。他不确定巴基是否真的听明白了,这份需要抽丝剥茧才能感受到的懦弱爱意。


  史蒂夫猛地踩下刹车,巴基的安静让他感到空气凝结,他需要新鲜的空气。


  他打开了车门,巴基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史蒂夫大脑当机,他在等待巴基开口,所幸这次他没有等太久。


  “你不觉得我们都需要点时间了解未来室友吗?”


  他又能呼吸了。


  这不代表什么,他只是答应和你住而已,是你跟他说你是一个好房东的。史蒂夫这么警告自己,他不敢有过多奢望。


  当他转过头来,触碰到巴基的目光,那一刻,世界离他们远去,如果他还读不懂巴基眼中不加掩饰的情感,他便是个傻子。命运罩住了他们,史蒂夫不敢相信昨天他们只是一对陌生人。


  他吃吃傻笑,心中被狂喜淹没。这次史蒂夫至少可以肯定巴基不会因为他傻里傻气的表现嘲笑他,因为巴基表情比他还蠢。史蒂夫重新发动汽车,他们都做好了迎接一趟全新的旅程的准备。


  “你那么着急回去吗?”巴基用带着一点戏谑的语气问他,史蒂夫这才发现油门踩得飞起,难怪他觉得自己飘飘然仿佛身在云端。


  他降低了车速,脑中跑马灯似的回想这一路见过的风景,来的时候面对这些被世人赞颂的美景他不屑一顾,如今有个人点亮了他的眼睛,他想和他去世上任何一个称得上美丽的地方。


  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史蒂夫问巴基他有没有去过画布沙漠,巴基说他离那里最近的一次是他和史蒂夫相遇的时候。那大峡谷呢?史蒂夫问他。巴基说他向往已久,只是没有机会。


  “想去吗?”


  “你是说现在?”


  “是的。” 


  “这太疯狂了,你已经走了半个美国,确定要调转车头?”巴基拔高了声调,几乎是失声问道。


  “为什么不?你愿意吗?我不会让你错过音乐节的。”


  巴基瞪大了眼睛看着史蒂夫,用几近责问的语气对他大声地说:“那你还在等什么?”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他迫不及待的跟一个陌生人去流浪。但比起不久前他爱上了一个陌生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史蒂夫一个漂亮的甩尾转了个弯,激得后面尘土飞扬,然后绝尘而去,如歌中所唱,一路向西。


  巴基吹了声口哨,激动的把头伸出窗外,向所有经过他们的车挥手致意,孩子一般地大吼大叫大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真的翻出窗外,史蒂夫不得不笑着把他拉了回来。


  巴基听了史蒂夫的话乖乖坐在座位上平复呼吸,他偷偷地观察史蒂夫,看到史蒂夫的嘴角也有抹不开的笑意。他也知道他在看他。车上的音乐开到最大声,巴基跟着The Rolling Stones这张64年发行的专辑有节奏的打着拍子,小声地跟唱,史蒂夫被他感染了也不住地摇晃脑袋。播到《I Just Want to Make Love to You》的时候巴基忍不住笑了,史蒂夫仔细的听了听歌词也笑了。米克·贾格尔一直重复唱着那句话,逐渐让车内的气氛产生了某种变化,连巴基都收起了一直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假装还在认真的打着拍子。史蒂夫感觉现在车内的空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稀薄,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现在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的吞咽反应了。


  "I just want to make love to you, baby


    Love to you, baby


    Love to you, baby


    Sweet love to you, baby


    Love to you, baby


    I just wanna make love to you, baby"


  这辆可怜的福特第三次被粗鲁地刹车,如果它会说话,大概要指着它主人的鼻子大声的控诉。


  而它的主人正和另一个男人急不可耐地亲作一团。


  “巴基……巴基……等等等等……”巴基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史蒂夫的脖子被抵在车窗口,后颈处传来了阵阵痛意。


  “还要等什么?一路上我一直都在忍耐。”他双手捧着史蒂夫的脸迫不及待地吻他。史蒂夫漂亮的眉毛,婴儿蓝的眼睛,还有这头灿金的头发。“现在我也有了麦田的颜色。”巴基抚摸着他的头发想。


  他猴急地把手往下面伸,按了史蒂夫的胯下,史蒂夫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阻止了他,巴基饱含怒气地看着他。他把巴基推到后座上去,重新压住了他:“这个地方好一点。怎么样?准备好承受狂风骤雨了吗?我的中士?”


  “谁是中士?”巴基笑着问他:“我是来自亚利桑那州的詹姆斯·巴基,生活在六十年代的美国,现在要去纽约谋条生路。你说的中士,是在叫谁?”


  “你可没有南方口音。”史蒂夫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他贴紧史蒂夫的下半身扭动着胯部,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这样呢?”他故意把口音说得很重:“我是詹姆斯·巴基,生活在六十年代的美国,要去纽约谋生路。上了一辆车,遇到一个恶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恶人怎么个坏法?”


  “那恶人不肯爱我。”


  “真的?你有没有问过那个恶人?你一定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他不爱你?”史蒂夫看着他的眼睛,小心藏起难过,温柔地说道。


  巴基把自己的手从史蒂夫的怀里挣出来,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拉向自己。他感受着史蒂夫的体温,轻轻叹道:“问与不问不重要了。那个恶人给了我一个美梦。”


  这句话从胸腔处传来,几乎是一颗子弹瞬间洞穿了他的心。在他和巴基亲在一起的瞬间,他就不动声色地想起来了,之前他走过的三个噩梦,和那些可恨的让他每一个深夜辗转难眠的回忆。他在这个地方不止一次重复失去巴基的过程,他的心被万剑所穿,有人想要在此毁灭他。仇敌编织了一个个置他于死地的幻境,也许在哪个角落里默默祈祷他心碎致死。但巴基也在这里,不是史蒂夫想象出来的,而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那个他苦苦找寻不到的地方,巴基坠入跟他一样的梦境。


  这竟就是他的美梦。


  一个从来没有分离苦痛,一个他爱着史蒂夫,史蒂夫也深深被他吸引的美梦。


  这却也是史蒂夫渴望拥有的全部。


  梦境的制作者如此狡猾,既然不能毁灭他,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永远舍不得离开。


  巴基的脸跟七十年前在布鲁克林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此年轻美丽。他一下一下地亲吻巴基的鼻子、眼睛和嘴唇,虔诚得像对待一件圣物,又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你的吻真实得让我害怕。”


  “那就什么都别想,”他对巴基说:“用你的身体感受我。”


  他们又急不可耐地亲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替对方解开身上的衣服。史蒂夫咬上巴基的颈动脉,感受血管内属于巴基·巴恩斯勃勃奔腾的生命力。巴基动情失神地看着车顶,承受史蒂夫说的狂风暴雨般的洗礼,每一次深入都让他觉得自己是赤裸干净的,他的灵魂正被史蒂夫净化。


  他们大汗淋漓地抱在一起,史蒂夫把巴基身上渗出来的细密的汗又一点一点舔净,连同他的眼泪一起。


  


  “你在画什么?”巴基驾驶着车辆,史蒂夫在旁边摆弄他的铅笔和素描本。


  “你猜。”


  巴基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傻吗?你一定在画我,但我要是问你是不是在画我你肯定不承认。”


  “你错了。”史蒂夫笑道:“我真的没有画你。”


  “你拿起来给我看看。”


  史蒂夫把素描本举起来给他看,上面画的是一块平淡无奇的山丘。


  巴基有点生气地对他说:“你在旁边不住地用眼神瞄我就是为了画这一副鬼玩意儿?”


  “这是画布沙漠。”


  “那我们跳过那个地方吧,我现在对它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我同意。”


  巴基依旧保持低气压,史蒂夫看着他拼命忍住怒气的样子得逞地笑了。他把素描本翻到另一页举到巴基面前,那上面画着一张画像——是正在开车的巴基。


  巴基装作不耐烦的挥开史蒂夫的手,嘴里骂骂咧咧,连史蒂夫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变好了。


  “我还是不会去画布沙漠,你的画太糟糕了。”过了一会儿巴基对他说道。


  “我也觉得可以忽略它。我们只去大峡谷,一路上可以开慢点。”


  巴基笑着问他:“你说我还有音乐节吗?”


  


  他们还是去到了画布沙漠,实际上是不得不经过那里。


  “这是你说的不去吗?”巴基面无表情地趴在窗口看着一个个呼啸而过的山丘。


  “我说的没错啊,我们只是路过了它。”史蒂夫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对巴基说。


  “你让我以为画布沙漠只是一块有颜色的石头在那里!”他转过身来瞪着史蒂夫:“你看看这,TM得有几百座!”


  “肯定没有几百座。”史蒂夫享受着巴基气急败坏的样子。


  巴基重新趴回窗口,小声地说:“你那副画真的很糟糕。”


  “那你要我停车吗?”史蒂夫问他。


  “不用了,”他伸出手承住沙漠的风,让风尘从指缝间溜走:“路上的景色更好。”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在路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史蒂夫和巴基终于来到了计划中的大峡谷。


  他们把那辆失去本来颜色的福特留在了科罗拉多高原的某处,背上行装徒步前往科罗拉多河经过的地方。听说那里有最美的风景,幸运的话,也许到达那里的第一天晚上会有个晴朗星空,他们可以在繁星下做爱。史蒂夫把自己的期待告诉巴基,巴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


  穿越山地和高原毫不费力,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条流淌在红色山谷里的河流。


  史蒂夫和巴基搭好了帐篷,坐在万丈之高的峡谷上,俯瞰着科罗拉多河,太阳像一个巨人缓缓潜入山谷间,燃烧的火云铺满了整片天空。夜幕被拉下,晚风把刚点燃的篝火吹得东倒西歪,幸好这是个晴朗的夜,皎洁的满月向他们洒下了银白色的光辉,即使没有火他们也能看清彼此。


  他们各自枕着自己的手臂,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安静地并排躺在一起看天上的星空。


  巴基突然翻身压住了史蒂夫,面对面用极其暧昧的语气说:“我们真的要浪费这么好的夜晚吗?”


  史蒂夫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揉捏,他假装疑惑的问他:“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数三秒,你再不亲我,我就回帐篷睡大头觉去。一……二……”


  在他数出三之前,史蒂夫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唇。那是巴基给他的应许之地,流淌着奶与蜜,他花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历经艰难苦痛,遍体鳞伤地来到这里,像一个虔诚无比的苦行僧,满怀热泪地亲吻赏赐于他的土地。


  他们全然忘我,不顾一切地投入爱的火狱。


  柴火烧净了,后半夜的冷雾悄无声息的覆在他们赤裸的背上。巴基不住地发抖,任凭史蒂夫如何搂住他都无法驱散体内的寒意。他觉得浑身发冷,寒气像是从心里面生出来的,扎根在他全身的血管里。


  “史蒂夫……史蒂夫……”他的牙齿不住打颤:“我要失去这个梦了……”


  “这不是梦……巴基……这不是梦……”他紧紧地抱着巴基,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实。


  巴基低声啜泣,他觉得自己要被冻住了,恐惧抓住了他。史蒂夫在他身边,就在刚才,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要消失了。


  史蒂夫也同样害怕,他心甘情愿地走入敌人的陷阱,不顾一切只为了留住一个幻境。在这里,巴基是他唯一的真实。


  要是巴基不在这里,他该何去何从?


  打破这个幻境,继续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满世界寻找他吗?


  还是留在这里,抱着美好的回忆放逐自己?


  “不要走……我在这里……”他的眼泪打落在巴基的额前,消失在他的发丝间:“我是真的……不是梦……你不要走……”


  “我有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的身影变得模糊,虚幻得像一阵风。他抱住史蒂夫说道:“我从没这么

圆满过……”


  “不要走……不要轻易满足……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史蒂夫几乎是咆哮着:“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他沾满热泪的脸抵在巴基冰冷的额头上,喃喃自语:“你走了,我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这两年我几乎翻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他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巴基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容:“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史蒂夫。当我看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我很害怕。”


  “给我一个机会,不要离开我,求你,怜悯我吧。”他压上了所有的赌注,过去那个瘦弱的他有着不合时宜的自尊,现在被他统统舍弃。他甚至愿意跪趴在地上,祈求巴基不要抛下他。


  不要再留他一个人在这孤独的世上。


  巴基流着泪,颤抖着在他唇上留下最后一个冰冷的吻。


  在太阳升起前,像泡沫一样消失在他怀里。


  他赤裸着跪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发出一声声困兽似的低吼。


  初生旭日温柔照耀着他,他的心如在冬日般寒冷。


  恨意在身体滋生,如同七十年前那样。他咬牙切齿,双目怒睁,愤恨地站起来,挥舞着空拳打在不存在的敌人身上。


  他咆哮,他怒骂,生出一股要毁灭这个梦境的决心。


  巴基不在这里,任何美景都失去了意义。原来他是不可能在没有巴基的世界生存的。


  远处的山谷像镜子一样破裂,脚下的河流在一瞬之间干涸,就连天空,也被层层剥离像纸片一样飘落下来。


  他的眼睛失去了颜色,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唯一想的是如果能再次拥抱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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